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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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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赤王阿赫瑪爾並不因為其魔神的身份而免於災禍。

他與你的胞兄基斯拉和你的兒子希魯伊在命運裏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你說他也被詛咒了。

此時在沙漠裏, 你的胞兄和你的兒子的故事尚且未被時間扭曲淡去,成為另一番模樣。

那些被困在元能構造體裏的鎮靈在唱著破碎的歌謠,沙漠的月光下,又有銀瓶裏的鎮靈看著舞女們演繹這些故事。

風還沒有將故事裏的血腥氣和扭曲的情感吹散, 於是鎮靈的歌裏有著森然的恨, 於是這成了被詛咒的歌, 註定要消散在沙漠中。

那是你們三代人的命運。

你的父親因為權利背離了你的母親利露帕爾, 背叛了這位睡蓮之女的期望,讓她從愛中清醒,發出了禍及三代的詛咒。

你的胞兄因為母親利露帕爾從上而下禍及三代的詛咒,因為血緣的關系,因為你的心智破碎,因為自身的欲望,沈淪於命運, 最終被扼斷了生命。

你的兒子在被你的胞兄驅逐出居爾城後, 即使得到了來自利露帕爾的警示, 得到了你的預言,依舊被命運拖回了居爾城。

甚至因為你錯過了跳出命運的機會, 卻試圖用短暫清醒的片刻, 嘗試偏離命運,你的兒子希魯伊得到了更大的痛苦。

鎮靈在唱著, 希魯伊沒有掙脫命運, 他得到了最親的兩個人的篾言,卻在不該停下的時刻停下了。

“母親啊母親啊——”

“你的愛意是最恐怖的詛咒。”

“母親啊母親啊——”

“你的孩子停下了腳步。”

“母親啊母親啊——”

“命運的無足鳥落在了他的雙肩。”

短命的暴君尚且沒有被命運追上時,他的祖母利露帕爾警示他, 碰到神廟不要停留,他路過一個神廟的時候, 卻看見了自己清醒的母親。

他停了下來。

命運就在這時抓上了他的腳踝。

他的母親安安靜靜的對著他微笑,平和的告訴他不要回到居爾城,永遠不要。

“你會殺死你的父親,你會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招致死亡。命運正如無足鳥,從居爾城裏飛出來,試圖找到你,讓你成為它行走於人間的雙足。”

清醒的母親看著他,仿佛在他的身上見到了追趕而上的命運,見到了他肩上停留著的疫難的鳥。

希魯伊聽到了自己母親希琳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到塵土之中的聲音,他聽到了無足鳥翅膀的扇動聲。

他聽到了自己母親的哭聲。

“我的母親為什麽要愛著我呢?我又為何要愛著我的兒子呢?”

命運在此刻不是無足鳥的形狀,是為他哀慟的母親,是不覆清醒的希琳。

他逃不掉了。

他觸碰到了他的命運,他的母親為他為自己的命運而流的淚水。

沒有誰能逃脫遍及三代的詛咒。

沒有名字的鎮靈們在元能構造體裏日日哀嚎,為自己的命運,為自己生母希琳的命運。

三代的詛咒,三代的詛咒,讓它們無法解脫,讓三代的血脈都被詛咒般的愛、汙濁的愛困住無法解脫。

夫妻。

母女。

兄妹。

母子。

在鎮靈的歌聲裏,變成了在宴會上奪走藩王和其三百子女性命的蜜酒,變成了希琳微笑說出的預言,變成了希琳的胞兄和兒子的命運,變成了鎮靈的老祖母利露帕爾的悔恨。

所以你說赤王跟你的胞兄和兒子沒有什麽區別。

在鎮靈的歌聲中被保存的遍及三代的詛咒發生的慘狀,原本只是因為權利因為利露帕爾的引誘所引發的一系列悲劇,因為增加了其中摻雜的愛意的濃度,血腥覆仇的基調裏多了甜蜜的毒藥。

正如鎮靈歌聲中那被添了蠍毒的蜜酒,它們能在宴會上奪走藩王和他的子女的性命,讓居爾城落入你和你胞兄的手中。也能讓你的胞兄和你的兒子都飲下它,從中搜刮一點愛的痕跡。

你見過你的胞兄你的兒子在你膝上依偎著的模樣,被權利和命運掌控的兩個人,神情都太過相似,痛苦也是。

你很好的遵循了命運,幫自己的母親貫徹了遍及三代的極刑,並因為自己那一點零星愛意所生發的偏離命運的行為,將這極刑也施加於自己的母親。

施加於你那試圖阻止命運的母親。

鎮靈的愛與恨都過於極端,你擁有這一特質,你的母親也擁有。但與你的母親不同,你沒有能力,你的恨不會t具有力量,你的詛咒你的眼淚都是弱者對自己的命運的悲鳴。

然而她竟然愛你。

然而你也竟然愛她。

於是三代人,沒有一個人從極刑裏生還。

畢竟在模擬器裏,愛的力量被無限放大了,放大到讓你都心生恐懼的程度。

便是一個手無寸鐵,只能等待著被傷害的命運的人,都能借著它來扼住任何一個人的咽喉。

歌唱這些的鎮靈們知曉這種力量,它們曾借此掙脫了束縛它們的裝置,只為回到自己生母的懷抱,也得到了一個擁抱。

聽到鎮靈的歌的存在也知曉。

阿赫瑪爾是一個知曉者,他知道自己被什麽所詛咒,知曉自己的終局不會因為他擁有魔神的力量而動搖。

然而,愛扼住了他的咽喉。

“真奇怪。”

被愛束縛的另一個人如此說,“為什麽您會選擇跟那兩個人一樣的命運。我的母親稱呼您為男主人,她的女主人是三生魔神之一的花神,她說過您愛慕著她的女主人。”

女性安靜的看著魔神,又似乎在從他的身份上找尋些什麽,直到在魔神身上找到了想要見到的影子,才終於肯露出一點柔軟的笑意。

“我對我的母親,恨意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好奇怪啊,好奇怪啊,我明明沒有那麽愛她,為什麽會有這樣強烈的恨意。”

“是因為沒有可供憎恨的人了嗎?”

你碰了碰魔神的眼角,指腹蹭上了一點金粉,放在月光下應當會很漂亮。

“您知道她的意識還存留多少嗎,是否可以意識到現在發生的事,她會為此感到痛苦嗎,會長長久久的為此痛苦嗎?”

“她……還會愛著我嗎?”

你伸出了手臂,如同枝蔓般攀附在赤王的身上,如同詛咒般拖赤王入泥沼。可你現在的姿勢分明是希望從赤王身上找到與利露帕爾相似的東西,比如你的兒子希魯伊死亡的那夜,她對你長久的擁抱。

男性的身軀於下一刻變成女性的柔軟,面部輪廓柔和了下來,阿赫瑪爾回應了你,出口亦是女性的聲音:

“她在愛著你。”

你的面部表情凝滯了片刻,然後才是歇斯底裏的:“我不信!”

痛苦與憎恨從未在你臉上如此直白的顯現。

“她倘若能愛我,為什麽會給我這樣的命運?”

“她怎麽能說她愛我!”

你的情緒爆發是突然性的,他用著女性的身軀,女性的聲音,在安撫著你的情緒,得到了一句森然的:“你將不會如願死去。”

你在他的懷裏,視他如仇人。

又在崩潰之後繼續下去了自己的行為。

你再次問他:“她會為此感到痛苦嗎?”

“會。”魔神回答。

“那你親我吧,正如我的丈夫曾對我做過的那樣。”

女性的身軀重新回到了男性的體態,魔神吻了下去,做了你的丈夫。

你醒來時身體蹭上了更多的金粉,魔神眼睛周圍的金粉已經暈開,只剩淺淡的痕跡。

“我想看看它在月光下的樣子。”

阿赫瑪爾說好。

你便見到了月光,和金粉在月光下的樣子。

居爾城已經不在,你在它的廢墟前,帶著惡意的向魔神介紹你在其中經歷的一切。

“您再痛苦一些吧。”

你用著懇求一般的語氣,“再痛苦一些吧,別讓我一個人這麽痛苦啊。”聲音到最後拖出來顫音。

“好。”

你只是一個瘋子。

這無關你的心智。

你跟阿赫瑪爾情緒上的聯結並不依托於魔神本身,而是依托於利露帕爾對他的尊重,對他的稱謂……這不重要,阿赫瑪爾不在意這些。

至少,你的情緒沒有崩潰到在神智清醒之後便想要死去,你對你的母親的執念讓你有了生存下去的動力。

已經足夠了。

這是他最初的想法,在愛之一途上,魔神和人大抵是殊途同歸,滿足了一種渴求,便想要人滿足更多的渴求。

然而,從你的身軀裏無法擠壓出正常的愛,它總與某些東西密不可分。這種非正常的愛要是更多一些也好,可它卻沒有滿足人期望的能力,它極度缺乏,便是盡力給予,也很難滿足魔神的渴求。

愛是傷害,是痛苦,是詛咒,是束縛,是扭曲。

你理解了這樣的愛,見到了持愛之人的種種,於是你傾瀉給了魔神這樣的愛。

一場災難。

你未曾得到完全正面的,不摻雜其他的愛。

你的愛,與其說是愛,倒不如稱之為對魔神的詛咒。

阿赫瑪爾接受了。

他接受了你因為想要利露帕爾更加痛苦而轉移到他身上的非正常的愛,那並非情人之間的愛,只是對他人愛與恨的附加品。

他接受了。

“太好了。”你對他的全盤接受感到了驚喜,“我以為我不會有正常一些的丈夫。”

這次你應當是想到了你不正常的丈夫們,你皺了皺眉,情緒就此淡了下去。

鎮靈的歌聲裏有了赤王的存在,它們的聲音動聽,在月光下升騰起迷幻的霧。

你能聽見元能構造體裏的它們。

這些從你的身軀裏被孕育出的鎮靈,殘破,難以稱之為鎮靈,做的是奴隸的工作。

你側過臉,看身旁的阿赫瑪爾,難以忍耐般的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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